《她只是個孩子》是本童話,符合大家心中的美好預期。
《又見席拉》則是紀錄片,作者忠實呈現席拉6歲的那五個月,以及重遇後13歲到18歲的兩人關係,這次沒有糖衣,而是人性、現實、療傷、掙扎與重新開始的糾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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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她只是個孩子》談一個六歲的小女孩,童年被母親拋棄,然後在吸毒的父親身邊生活,被漠視、被父友人猥褻性侵…她的憤怒向外破壞,綁了五歲男孩,嫉妒他如此美好而差點燒死他,轉社福制度最後送到桃莉的特殊兒童班。
桃莉沒有放棄,她嘗試打開席拉心扉,並發現席拉有高智商更覺疼惜,但沒多久桃莉被告知政府不打算繼續開班,再五個月就收班,她也要重新找工作。桃莉沒有中斷她要做的事,繼續讓孩子感受愛,並預備好之後讓孩子銜接到好友學校繼續好的教育環境。
席拉心靈創傷,與其被拒絕,不如先拒絕別人,潛意識故意破壞與激怒對方,反覆抗拒愛。桃莉鍥而不捨,席拉最終感受到愛,抱著象徵物《小王子》書籍,理解王子與狐狸的關係是因馴化彼此而心存掛念,所經歷的永遠不會消失。桃莉相信席拉心裡有種子,在新環境裡必能愛自己、靠聰明才智開展一片天,他們揮手再見,校車揚長而去。
之後,席拉呢?
讀者好想知道她的後續,於是有了第二本書。
不過時序上是這樣,作者離開席拉後繼續讀書、研究,到心理診所上班,此時她才完成書稿,並認為一定要找到席拉閱讀和同意才出版。於是千尋萬找,在席拉13歲時再度碰面。
《她只是個孩子》是本童話,符合大家心中的美好預期。
《又見席拉》則是紀錄片,作者忠實呈現席拉6歲的那五個月,以及重遇後13歲到18歲的兩人關係,這次沒有糖衣,而是人性、現實、療傷、掙扎與重新開始的糾葛。
那是還沒有手機的年代,桃莉算是特教老師,所做的是生活輔導,而席拉有依附議題、也有部分邊緣性人格特質。關鍵差別在,重遇之後席拉已是青少年,幾乎等同大人的行動力與破壞力,桃莉不能再用大人對小孩的相處方式。輔導?治療?教育?社工?陪伴?家人?都很難單一界定她們的關係與互動。
童年一旦創傷,又是複雜性創傷,加上資源匱乏、家庭及支持系統不穩,進入惡性循環後,要復原實在太難了。
我不會定義這是一本治療的書,也不會定義桃莉是否違反某種與個案的倫理,而是認為「這是值得助人者深思與體會的經歷」,到底「助人的意義到什麼程度」。
 
其他部分條列式分享:
1.有關係就有責任
震撼最大的,是青少年席拉所反應的:「你就是拋棄了我」
對於被創傷的兒童,如何分辨「靠近他的人又離開了他」並不是刻意的?
我覺得更常見於,當去偏鄉服務孩子時,寒暑假來來去去,輔導者進入孩子內心,但兩週後就幾乎永遠不會再見…不知道他們怎麼想這些呢
或許對孩子而言,所謂「心理的種子」實在太抽象了,日後它也可能被解釋為負面的呢。席拉說本來她好好的過慘日子,結果桃莉來了給希望,有比較就有傷害,現在她是慘兮兮的過日子。
「有關係就有責任」,跟小王子、狐狸、玫瑰一樣,我覺得關係建立前就要思考是否長期發展,或者至少留點「具體象徵」像是聯繫頻率、多久再見的約定也可以。如果是有期限的關係,確定是幾個月或幾年,那也要盤算好能做到哪裡,不要一眛認定有「好的種子埋進去了」就好,不是長期的也許就不該開門太深。有點像是「事後保固」的概念。
2.生活輔導VS心理諮商
兩者當然完全不同,架構及角色都是有設定的,那麼,要問的是「哪些人適合哪種形式」
然而當你是學校輔導老師(具心理師身份),又或者是大學心理師(但學生都叫你老師,來你辦公桌找你),在此情境下,就躲不掉這兩者重疊的應用
我特別要向心理師說,在校園工作,界線要有但不要過僵,不入虎穴焉得虎子,有些學生需要「雖然淺但是比較具體的生活輔導」,他們才能「感受到關心」,而不會誤認只是角色職責
例如:允不允許學生有點依附?
我們到底是游泳池邊的教練,還是在游泳池裡的教練
3.發展議題與系統間的視野
協助席拉從6歲到18歲,幾乎是人的發展階段會遇到的所有事了
跟著席拉從學校、家庭、寄養、中途之家、街頭、警察、法院,也幾乎是生存環境裡會遇到的所有單位了
要協助一個孩子,要懂得這麼多,還需要系統合作、家庭工作、伙伴關係,以及時間的累積
心理師在諮商室領域才能工作,但不能只懂諮商室裡的世界
4.真實世界的創傷療癒很複雜
情緒矯正最困難的,是席拉被拋棄時矇矇懂懂的主觀認定,她認為被母親丟下車是自己的錯,年紀太小又對母親面容模糊,沒有正向支持經驗讓自己對抗過去陰影說「我很愛自己」,太難了。故事裡席拉再次經歷那次被丟下車的拋棄(6歲時已不斷重複提這件事,後來離開桃莉時壓抑,15歲時又出現),而那次真的是天時地利人和,在桃莉開車帶她回家時:長途舟車勞頓、夜間昏暗、身心疲倦,同時席拉認為桃莉又離開她…所有場景到位「真實重現」。席拉自言自語,桃莉把車停下,溫和但又很緊張地否認「我不是你媽媽,這不是哪時候,不是你的錯…」,也抱著她,然席拉繼續自言自語…
最後兩人癱軟無力,席拉睡了,桃莉繼續開車回家,並沒有那種曙光乍現的頓悟。
但奇妙的潛意識作用了,隔幾週席拉這塊陰影消散,她不再糾結於此,開始站在他人立場,認為媽媽有苦衷或過不好但跟自己無關,焦點也轉向為自己未來打算。
並不是我們刻意重擺就可以,關係、情感、衝突、愛恨…都要累積能量,藉由場景、時機到位,同時席拉對桃莉的不安全依附,也是邊緣性人格特質的衝動--愛你或恨你、全部給你或讓你破產…要她清醒,就要有足夠涵容的接納平台,這一步才會是好的矯正,否則是更糟糕的破碎。
單單一個治療者可以做到這些嗎?不太可能,桃莉的背後是有很多資源、支持與團隊的(非正式的)。治療者也不能太神化自己,要承認自己的有限。
 
我不會定義這是一本治療的書,也不會定義桃莉是否違反某種與個案的倫理,而是認為「這是本值得助人者體會與深思的故事」,探討「助人」到底是什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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