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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《神隱少女》千尋的父母變成豬,她被鎖在妖怪世界裡,她蹲在河邊說,「這一定是作夢。快消失、快消失!」,她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,整個人快要不見了。這時候白龍再度出現,他說:「我跟你是同一邊的。來,吃下這顆丸子,不吃這裡的東西你會消失的,這是我用魔法變的。」他塞丸子給千尋,起初她不願意但在半強迫下吃掉。白龍拿起她的手碰自己,「你看,是不是逐漸碰得到了。」白龍告訴她這是哪裡,她父母雖然變成豬但沒有危險,要救他們就要在留在這個世界,留下來要先有工作,等會該先去找鍋爐爺爺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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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重大災害或意外發生時,任何心理治療都不具任何效果,因為專業此刻與他們太遠。我們文化不善用言語表達情緒,更何況專業身分與他們非親非故,更沒什麼話可說。文化中唯一能如此突兀接近傷痛的只有「算命師」及「收驚廟公」,講一個過去921震災的窘境:在災區排隊收驚的攤位長長人龍,心理師的攤位則門可羅雀。

我並沒有到過現場的經驗,但曾陪過案主走過喪親之痛,那幾個案例給我一些領悟:「要真的陪伴,就必需與他同在,從建立關係開始。」

多數時候需卸下心理師身份,回歸人的基本,情真地與他做需要做的所有事;少數時候則成為心理師,以智慧的言語及專業,引導他重建日常生活。

前期:包括等待搜救、病房等候、官司調查及環境變動,案主仍未放棄等待、未確認事實前,與他同在一起經歷情緒起伏、處理行政瑣碎,提醒身體需求、一起共餐。如果我只是普通人,要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表示關心,其實也只是在現場陪伴,一起等待、祈禱奇蹟,經歷失望但不絕望,陪他吃飯喝水,提醒他睡覺穿衣。不是要減輕對方的痛苦,而是減輕他的孤單。

中期事實已定、儀式辦完,日常之輪繼續轉動;後期生活穩定,但心理開始補償,情緒及傷痛緩慢浮起,失落悄聲影響生活、改變價值。之前建立共患難的情誼有了,語言才具療效,此刻才開始談未來、情緒及重建日常生活,這是心理專業開始的地方。老實說,所有助人歷程皆如此。

我們文化裡從來只說「時間會復原一切,只要等待不去想就會好」,當然不是這樣,重大事故對人們都是第一次遇到,更需要有人給予指導該怎麼做。不是讓他自己瞎子摸象與面對,而是同在。同在不是只有精神面,而是全面的:物質、身體、生活、心理、情緒…

 千尋終於有工作,但她仍揣測不安睡不著,白龍約她在橋邊見面,給她三個白飯糰,她說:「我不想吃,沒胃口。」白龍說:「吃吧,那是我特製的,吃了會精神百倍。」千尋咬了一小口,好吃,大口大口吃起來,同時大顆淚水也一直滾下來,吃掉一個後,她大聲哭起來,伏趴膝蓋嚎啕大哭。白龍拍拍她,說:「哭吧。沒關係。」這段劇情在電影中段,待處境明朗後,白龍作的正是一個心理師要作的,順著此時此刻讓千尋釋放情緒。

目前心理師處境要如此作很難,我們並無此條件從前期陪伴到後期,且主管機關仍希望掛著專業光環的人馬上評估/處理心理創傷,在這些限制下,我寧願以志工角色而不是專業心理師的觀點去思考。就如校園危機案件裡,教官才是前線,而不是心理師到前線心戰喊話,強制性陪伴對方。悲傷輔導的開始至少是在事件後一個月,前期若不能同在,就等所有儀式落幕、塵埃落定後再介入。

備註:

除了陪伴與心理專業,關於災難前中後期服務的整體信念,從「安身」到「安心」,從「有形」到「無形」,黃龍杰心理師已經頗有研究,他的兩本著作 《災難後安心服務》、《搶救心理創傷:從危機現場到心靈重建》 有類似且完整的說明。兩書由張老師文化出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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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林仁廷心理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